一根鐵鏈
  把她鎖在人來人往的南宋御街
  這背後有怎樣的故事
  妹妹頻頻發病闖禍,一拴就是17年,誰來幫幫無奈的大哥
  □見習記者 張峰 本報記者 錢禕
  一根鐵鏈條、一把小掛鎖,一名紅衣女子就這樣被拴在路邊的一根電線桿子上……昨天中午12點左右,杭州南宋御街上不少來來往往的行人都看到了這“離奇”的一幕。
  她是誰?她身上發生了什麼事?為什麼會被人拴在路邊?
  圍觀的路人越來越多,大家都對這名“神秘”女子的來歷很好奇。距離女子不遠處,坐著一個青年男子,垂頭喪氣的樣子。他一會兒獃坐在地上不言不語,一會兒又氣急敗壞地走過去揮手打女子。
  光天化日、眾目睽睽之下,鐵鏈拴了個姑娘,還動手打人,這名男子怎麼敢如此“囂張”?這一幕把路人們看得一個個目瞪口獃,有人隨即報警。
  南宋御街路邊
  鐵鏈拴著一名紅衣女子
  告別了連日來淅淅瀝瀝的雨水,昨天杭城天空終於展開了笑臉,可昨天中午在南宋御街上發生的這一幕,卻讓很多人笑不出來。
  中午的陽光有些刺眼,辣辣的烤得人皮膚發燙。南宋御街靠近西湖大道的馬路邊,有一名30多歲的女子,左手腕被一根長長的鐵鏈條銬住,鐵鏈大約有3米多長,鐵鏈的另一頭牢牢地拴在路邊的電線桿子上。
  女子面容清秀,一條大麻花辮,一身的紅色:紅襯衫、紅長褲、紅拖鞋。雖然被拴住不能動,但她既不鬧騰也不說話,顯得很安靜。
  她有時坐在水泥墩子上,有時又站起身來,用右手拉扯一下鐵鏈條,除了兩眼中流露出來的茫然眼神,看上去她並沒有什麼異常。
  正當過往的行人投來好奇的目光,在紅衣女子前越聚越多時,一個看起來30多歲的青年男子走了過來,就像家長對付調皮的孩子一樣,往她的頭上重重地拍了幾下。
  “我嚇了一跳,趕緊過去跟他說不要動手打。”趙先生是目擊者之一,當時他壯著膽子走過去勸說,“那個男的皮膚黑黑的,蠻壯的,旁邊的人都不怎麼敢靠近。”
  趙先生說,男子用力打了幾下後,就停下了,隨後唉聲嘆氣地走到了旁邊的花壇邊坐下,獃獃地盯著地面,一句話都不說。
  隨後,有路人報了警。
  妹妹疑似精神異常
  哥哥無奈用上鎖鏈
  警察趕到現場後,查看了男子和女子的身份證。原來他們是兩兄妹,黑龍江人,都姓聶,哥哥大聶今年37歲,妹妹小聶35歲。
  哥哥說,妹妹是在十七八歲的時候,精神出現了異常。所以,常年要用鐵鏈拴著她,不然就亂砸東西,把家裡搞得一團糟。
  昨天天氣晴好,原本哥哥打算帶著妹妹去街上散散心,結果妹妹走著走著又“犯病”了。
  “她不聽話,我一氣之下就把她拴在了大街上,看她只知道獃獃地坐著,我越想越生氣,就動手打了她。”大聶的聲音中滿是無奈,他說自己來杭州工作5年了,而妹妹是10多天前才剛從老家接來杭州的,現在老家只剩下一個年邁多病的老母親。
  妹妹需要有人隨時照看,為什麼還要接來杭州?說起來,大聶也是滿肚子委屈:“她一來,我就要整天看著她,上班也上不成了,可你說怎麼辦?”
  大聶說,妹妹平時看著挺正常,可只要一“發病”就喜歡砸東西,看到什麼、抓到什麼,都會砸。不僅砸自己家裡的東西,跑出去時還會砸別人家的東西。做哥哥的只能到處賠錢,這裡賠500元,那裡賠400元,家裡的老母親已經被妹妹氣出了病。
  為了帶妹妹來杭州,大聶去年底才給她辦了身份證。“她發起病來,要3個人才能摁得住。你說我來杭州打工,留她這麼大個人在家裡頭,萬一把我媽折騰出個好歹來怎麼辦。我媽的身體已經越來越不行了,更不要說照顧我妹了。”大聶一直搖著頭。
  兄妹擠住10平方米小房間
  行動還是帶著鐵鏈
  在警察和路人的集體勸說後,大聶帶著妹妹騎著電動車離開了,可妹妹手腕上的鐵鏈條卻一直沒有鬆開。
  “我們能去你家裡看看嗎?”等圍觀的人都走散後,記者於心不忍,想跟著大聶去他家看一看。出乎意料,大聶爽塊地答應了。
  一路上跟著大聶的電瓶車七歪八拐,坐在電瓶車后座的小聶總是轉過頭好奇地盯著我們,可眼神里依舊是一片茫然。
  聶家兄妹在筧橋鎮筧橋村租了一個10平方米左右的小屋子,一個月350塊錢。屋裡只有一張小床,兄妹倆只得擠在一起睡。除此以外,還有一張小書桌,幾個箱子,一堆零零散散的雜物將進門的角落快堆到了屋頂,其它就沒剩下多少空間了。
  “屋裡不夠透氣,有個大點的窗戶就好了。”大聶呶了呶嘴,指著牆上開著的兩個很小的窗戶,苦笑著說,“隔壁的房間稍微大一些,窗戶也大,不過那個要400塊錢,太貴了,租不起。”
  一進門,大聶就想把鐵鏈條的一頭拴在桌子腳上。“我想上廁所。”小聶小聲嘀咕了一聲。“你去吧。”大聶擺擺手,小聶一遛煙跑出了門。
  “她來杭州後,今天是頭一次出門,平時都待在家裡。”大聶擦了擦滿頭的汗水,語氣里還是無奈。他說,所謂“待在家裡”,實際上還是要鎖著鐵鏈,小聶平時的活動只有喝水、吃飯和上廁所。
  一碗6塊錢的年糕或麵條,就是兄妹倆的“一日三餐”。大聶一臉心酸,“我現在沒法工作了,天天要看著她。我希望能帶她去醫院檢查檢查,看看到底得了什麼病,還能不能治好,或者想個辦法安置她,我也好去工作。”
  這一拴,就拴了17年
  好好的姑娘,怎麼會變成如今這個模樣?
  “她是初中的時候犯的病,也沒受什麼刺激和傷害。開始的時候,我們就覺得妹妹的脾氣怎麼越來越大,經常表現出焦躁的情緒。”大聶說,因為家裡窮,從來沒帶著妹妹去醫院檢查過。可後來,小聶的“病”越來越厲害了,看到東西就砸,家裡被砸得一塌糊塗不說,還常常把鄰居家也砸個亂七八糟。
  “有一次,她把鄰居家一口腌菜的大醬缸砸壞了,還到處踢東西,我們只好賠了人家400塊錢。”大聶說,從那以後,家裡開始變得雞飛狗跳,無奈之下,哥哥買了一根長鏈條,把妹妹拴了起來。
  這一拴,就是整整17年。這17年來,小聶左手腕上的鐵鏈條從來沒有鬆開過,哪怕是洗澡、穿衣服,鐵鏈也是牢牢地扣在她的手腕上。在老家,小聶被鎖在一個6平方米左右的小房間里,連飯菜都是從小窗子里送進去的。
  “不鎖不行啊!她還會跑。”大聶說,有一年冬天,妹妹在大雪天跑了出去,家裡的親戚們全出動了,一起找了一個星期才找到人,“找回來的時候,她耳朵上都是凍瘡,有好幾個還起了大泡。所以,只能這麼鎖著,老家的村子就那麼點大,跑出去了還能找得回來,杭州城這麼大,人這麼多,跑丟了上哪兒找去啊,被賣了都不知道。”
  說到這裡,大聶按捺不住心情,默默地低下了頭,“以前我們總嫌她丟人,想盡可能地藏著掖著,不肯告訴外人。現在我也想通了,我妹妹就是這個樣,該怎麼面對就要怎麼面對。”
  如果你仔細看,就會發現,這條拴住小聶的鐵鏈條其實有些“與眾不同”。鐵鏈外圍還包著一層軟布,小聶的左手腕上也加上了一個布制的護腕。這些細節之處,還能看出哥哥那些無奈而又無力的溫情。
  聶家兄妹或可向
  殘疾人員集中供養機構求助
  針對聶家兄妹的情況,早報記者隨後聯繫到了浙江省社會科學院公共政策研究所所長、社會問題專家楊建華。
  楊建華表示,小聶可能存在精神疾患,給家庭造成了很大的負擔和痛苦,這是很讓人同情的,尤其是發病時,給家庭和社會帶來的傷害,也讓“鐵鏈拴人”多了幾分無奈。但話雖如此,“鐵鏈拴人”的行為始終是不對的,不應該用這種極端的方式來粗暴地解決問題。
  “最好哥哥能回黑龍江老家問一問,有沒有對這種殘疾人員集中供養的機構。據瞭解,紹興是有一個這樣的場所的。”楊建華建議,像這種家裡有老母親,又無力照顧患病人員的,是可以申請將妹妹送去集中供養的。
  “這樣一來,既能讓妹妹得到較好的照顧和治療,也能讓哥哥有時間去工作。”楊建華說,但鑒於小聶戶籍所在地在黑龍江,最好還是先問問戶籍所在地的情況。如果沒有,再問問浙江的殘聯,有沒有對這種外地人士的收容制度。畢竟全社會都應該對這種疾患人士給予更多的關愛、理解和幫助。
  如果你身邊有資源,能為聶家兄妹提供一份幫助,也可以撥打本報熱線96068,記者將代為轉告聶家大哥。
  (原標題:一根鐵鏈把她鎖在人來人往的南宋御街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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